元氣鬱金香

Oct 30 晚上去Cooper Union聽了我最愛的建築師之一，Ranzo Piano的演講。他並不多介紹案子，而是拿一些拍得很棒的工地照片，娓娓而談他當時的心中感受。我覺得還蠻有意思的，獨家，而且很感性。蔡P倒是頗不滿意：“又沒有秀什麼新作品，根本在浪費我的時間！“

蔡P在這方面跟我完全相反。她熱衷於新秀建築師的演講，熱衷於近五年內完工的建築，只喜歡新的工法、新的空間（所以我們同去英國時，我想看的古老建築物都被她嗤之以鼻）。這種對新事物專注的個性，使蔡P相對來說幾乎不聽古典樂，對閱讀沒有耐性，學院派的種種對她都是老牛拖車的陳腐。她的個性就是往前衝、向未來大步前進型的人。

昨晚跟樓上的義大利鄰居（啊咧小姐）聊天。她邊播大提琴協奏曲，邊聊起了她中學時念了五年拉丁文的往事。我很好奇他們的教科書是什麼，她說就是Cicero, 荷馬史詩這類的古書。我大驚的說，啊，讀這麼古老過時的文章不會很無聊嗎？

熱愛文學的啊咧小姐說一點也不，因為她喜歡探究文字、隱喻的最初原型，讀到這麼古代的詩人就寫出這樣的詩篇，往往讓她覺得心中一陣悸動。這使我想起了波赫士常常寫到的冰島語言，以及他於1933年發表的「雙詞技巧」一文（見台灣商務印書館“波赫士全集I “, P490）︰

啤酒：牛角杯之浪 ｜杯之潮汐

牙齒：語言之石

心臟：胸之蘋果｜思想之堅硬橡實

手：遊隼的座位 ｜金戒指之國

空氣：島之家 ｜ 風之家

天空：空氣之盔 ｜空中之星之地 ｜月亮之路 ∣風之杯


果然，自己也寫詩、寫短篇故事的啊咧小姐很有興趣知道這是波赫士的哪篇文章，我下樓後幫她查到了西班牙文的原始書名 Historia de la eternidad（出版於1936年。中譯“永恆史“）。講冰島語言的「雙詞技巧」一文就收錄在這個集子裡。

有趣的是，台灣出了波赫士全集，但是在米國的Amazon卻只找得到選集。所謂的選集，就是從作家歷年作品中抽錄節選的文章總匯；所以我想找出「雙詞技巧」的英文標題是什麼，卻找了半小時都沒找到：因為沒有一本英文選集收錄這種枝微末節的小筆記文章。我這才意識到，中文版的波赫士全集還頗有參考價值哪∼∼

而且這一比較，我才意識到我的個性似乎跟啊咧小姐比較接近。一如「永恆史」的標題，我們都對超越時空的感動、耐得起時空考驗的藝術作品比較有興趣。這種作品的感染力，是超越國籍、地域、年代的存在，所以沒有所謂新舊的問題，甚至「越古老的越新奇」：就像冰島古文一樣，當千年後的讀者再看他們的詩，都還會驚訝說、原來這些技巧他們都用過了呀！？


蔡P的性格就非常的美國，不斷向前邁步、不再看過去的東西；即使感染了她的巨大能量，和她在一起我都覺得趕不上她的腳步。所謂的“非常美國“，就是像這種：波赫士很重要是吧？出選集看看就好，一切講求效率，只看最好的，最新的；所以影帶出租店永遠只有最新的作品，十年前的經典？請到圖書管去挖寶吧。

因為認識不同的朋友，從大家個性上的歧異上發現自己的本性，也是一件很妙的事情。